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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位置:首页 > 1984 > 《1984》乔治·奥威尔著长篇小说_免费在线阅读 第三部 第五节
在他被囚禁的每个阶段里,他都知道,或者说似乎知道,他在那栋大楼的哪个位置,但气压应该是有所不同的。警卫拷打他的那个牢房是在地面以下,奥布兰审讯他的房间是在高高的顶层,现在这个地方则在地下有好几公尺深,到了不能再下去的程度了。
 
这个牢房比他呆过的地方都要大,不过他很少留意周边的环境,只看见他的正前方有两张小桌子,每张上面都铺着绿色的桌布。有张桌子距离他大概只有一两米,另外一张就要远一些,靠近门口。他被绑在一把椅子上,紧得无法动弹,甚至连脑袋也无法转动。他的脑袋后面有个软垫子把它卡住了,所以他只能向前看着。
 
刚开始只有一个人在屋子里面,后来打开了门,奥布兰走了进来。
 
“你曾经问我,”他说,“101房间里有什么,现在我来告诉你,其实你自己早已有了答案,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答案。101房间里有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。”
 
门又被打开了,进来一个看守员,手中拿着一只用铁丝做的像篮子那样的东西,并把它放在远处那张桌子上,但因为奥布兰站在那个位置挡住了,所以他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。
 
“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。”他说,“这都是因人而异的,有人觉得是活埋,有人觉得是活活烧死,或者淹死,或者被钉子钉死,或者其他五十种死法。但有时候,最可怕的东西反而是微不足道的,甚至是一种看起来根本不致命的东西。”
 
奥布兰移动了一下,温斯顿看清楚桌上究竟是什么了。那是一只铁笼子,椭圆形,上面有个手柄可以提起来。固定在前面的,是一个看着像击剑用的面罩,凹面在外。虽然相隔三四米,但是他还是看清楚了这个笼子被分成两部分,里面装着一些小动物,是老鼠。
 
“对你来说,”奥布兰说,“老鼠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。”
 
温斯顿刚刚看到那个笼子的时候,就预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。现在他终于明白了,那铁笼子正面那个面罩一样的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。他开始吓得屁滚尿流。
 
“你怎么可以这样做!”他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。“你不会这样做,你不会,那不可能!”
 
“你还记得吗?”奥布兰说,“你经常梦见惊慌失措的时候,你的面前有一片黑暗的墙,耳朵里划过隆隆的响声,墙的另一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那里。你自己很清楚那是什么东西,但是你不敢公开说。墙的另一面是老鼠。”
 
“奥布兰!”温斯顿说,他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,“你知道的,根本不需要这样,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?”
 
奥布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。等他说话的时候,他再用他惯有的那种说教语气,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,就像温斯顿的后面坐着一排听众一样:
 
“就痛苦本身而言,”他说,“这并没什么效果。有时候一个人即使快痛死了,他也能够咬紧牙关不怕痛,但是对每一个人来说,都有各自无法忍受的事情——或者连想也不能想的事情。这并不是说勇敢和懦弱的问题。要是你从高处掉下来的时候能抓住一根绳子,这并不是懦弱;如果你从水底浮上水面来,尽量吸一口气,这也并不是懦弱。这不过是一种无法不服从的本能而已。老鼠也一样。对你来说,它们是无法忍受的,是你无法承受的一种压力,即使你心里想着要去承受,也承受不起。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。”
 
“但你说的是什么呢?是什么呢?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,我怎么去做呀?”
 
奥布兰拿起铁笼子,放到较近的一张桌子上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绿桌布上。温斯顿好像听到自己血脉喷涌而出的声音。他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感觉,好象处身在一个空旷又辽阔的平原上,声音隔着被阳光烤着的沙漠,从遥远的四面八方传入他的耳中。其实,放老鼠的笼子距离他只有两米而已。那是一些硕大无比的老鼠,毛色已经长到深棕色,正是最凶猛的时候。
 
用吃人的老鼠来审讯温斯顿
 
“老鼠,”奥布兰仍旧对着那隐形的观众在说话,“它是一种啮齿动物,但是也吃肉,我想你也清楚这一点。你一定也听到过本市贫民区中发生的惨案吧。在一些街道,妈妈都不敢把孩子单独留在家里,哪怕只有五分钟,老鼠就能把孩子的皮骨都啃光光,只剩几根小骨头。它们也吃病人和那些快要死去的人。它们能知道谁没办法还手,智力真是超群。”
 
笼子里,那老鼠尖声叫了一下,温斯顿感觉这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。是老鼠在打架吧,它们想穿过隔板,然后杀死对方。他还听到一声绝望的呻吟,同样好像来自他身后的什么地方。
 
奥布兰提起笼子,按一下笼子上的什么东西。温斯顿拼命地挣扎,想从椅子上挣脱开来——可毫无用处,身体的每个部分,连他的脑袋,都无法动弹。奥布兰把笼子再挪近一点,离温斯顿的脸不到一米了。
 
“我已经按下第一个手柄了。”奥布兰说,“你是知道这个笼子的结构的,它和你的脸正好吻合。只要我打开第二个手柄,笼子的门就会开,那些饥肠辘辘的老鼠,它们会像子弹一样冲出来。你有看见过老鼠跳得很高的样子吗?它会跳上你的脸,然后一直钻进去。有时候会先咬你的眼睛,有时候会从口中钻进去先把舌头给吃了。”
 
笼子越来越近了,就要来到面前了。温斯顿听到连续不断的尖叫声,仿佛是从他脑袋后面传来的,他拼命想要保持冷静。想,想,想,哪怕只剩下半秒钟——也得想法子呀,这可是唯一的希望了!突然间,他闻到那一股强烈的腐臭味,一阵恶心,几乎失去了知觉,眼前一片漆黑。一时间,他尖叫着,像一只发狂的动物。然而他抓住了一个念头,从黑地里挣了出来。有一个方法,唯有那一个办法,才救得了他。他必须得在他跟老鼠之间,插进去一个人,插进去一个人的身体。
 
面罩的铁圈,大得刚好遮住旁边的一切。铁门离他,只有一两只手的距离。老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,有一只已经开始上窜下跳,另一只已经老态龙钟,居然站了起来,粉色的爪子扒着铁丝,正在嗅来嗅去的。温斯顿甚至看得见它的胡子和黄色的牙齿了。一种漆黑的恐惧,再次袭击了也。他束手无策,眼前一片黑暗,大脑里一片空白。
 
“在中华帝国,这种刑罚已是家常便饭了。”奥布兰还是好为人师的模样说道。
 
面罩挨到他的脸上,铁丝贴在他的面颊上。于是,噢,已经逃不掉,只是个希望,一线渺茫的希望。太晚了,或许太晚了。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,在这世界上,只有一个人,可以转移他现在所承受的惩罚——只有一个身体,她可以隔在他跟老鼠之间。他就一遍又一遍,拼命嚷了起来:
 
“咬朱莉亚!咬朱莉亚!别咬我,咬朱莉亚呀!你想怎样对她我都不管了,去咬她的脸,啃她的骨头呀!别咬我!咬茱莉亚呀!别咬我呀!”
 
他身子往后倾,像坠落一片深渊之中,逃离了老鼠。他还给绑在椅子上,可却穿越了地板,穿越了墙壁,穿越了地球,穿越了海洋,穿越了穿越了大气层,一直到星际之间。他远远地落,远远地落,远离了老鼠。他落下了很多的光年,可奥布兰依然站在身边。他的脸上,还感觉得到铁丝的冰凉。然而透过黑暗,他分明又听到一声金属的咔嗒声。他知道,笼门是已经关上了,不再打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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